雪地里的孩子
雪地里的孩子
许是那天的思念被冬天的听到，它终于送给我一个如此完整而盛大的雪地，如记忆里那片不见边际的白茫茫，隐隐地裸露出些本质，也是湿漉漉地阴湿了。
午间老师来得极早，同学都有点怏怏地走出教室，与教室里潜伏着的种种不安相比，还是教室外清新又冰凉的空气来得痛快。我勉强扫去了楼梯上的雪，便收拾了东西到教室外面，站在微高些的台阶上向底下望——积雪集中的体育器材那边早已成了打雪仗的场地，四下里胡乱飞着的雪团和被风吹得扬起的粉末，引出无数藏在心底的欢快和那些从卷纸和课业底下被解救出来的灵魂。我心里的那点孩子气也全部在这种强有力的召唤下蠢蠢欲动起来，于是有点踉跄地跑过微滑的篮球场地，朝着y他们那边去了。
我和y一人带了一只手套，躬着身子从地面上扒起一层雪，再用力地捏成球向旁边的同学身上撇去。然而好像都不能做出旁人手里那样坚实的雪球——只在半空中便碎成了粉末，随风扬在脸上，残余着点冰冰凉凉的感觉。而有时刚刚低下头做好一个雪球，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飞出来一个结实的雪球，“啪”地打在我后背上，有些粉末顺着脖颈落进去，便是一阵凉意钻进了骨子里。我常气恼地扭过头，连后背的雪也顾不得拍拍，便狠狠地扔出手边的雪团，又是软绵绵地擦着对方的衣裳过去，他的雪球却准当地扣在我脸上，顿时整张脸都像是浸入了冷水里，再经由寒风一吹，冷得更加厉害，我吃力地拂开脸上的雪却并不发抖，反而是嘴角浮着点捉摸不透的笑意——被这狠狠的一下子刺激出的反而是我抛却所有伪装和不堪的痛快。好像许多电影里流血了的男主角脸上却挂着有点如释重负甚至是满足的笑。我现在才明白，这样情境的设置绝不是为了突显什么帅气或是不羁，也只不过一颗压抑久了的心灵以疼痛的方式释放。有时候，真切地疼过才能真实地快乐，就像是没有恨也便不懂爱。
我和y继续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跑着，从那些滑溜溜的地面歪扭地躲闪着不断飞来的雪球，我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在一阵抬不起头的逃夺里，衣裳上和头发上都夹满了雪花，起先还是冰凉的，而后却变得微淡起来。偶尔借着空当儿，我站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拍打着衣裳就会有哗啦啦的雪落下来，像是一个雪人似的摇掉自己身上所有的雪花来向往阳光。而这一瞬，我的身上不知又挨了多少密密砸过来的雪球。使我想起看堂弟打游戏时一个人被一群人围攻，几近无还手之力地接受下所有的炮弹，却难得地成为了撑到最后的人，拖着只剩点尾巴的血值沉重地向下走。
但是，我是没有那么惨吧。因为不会死也不会伤，脸上被冻得通红却也没有达到昨日那种刺骨的寒冷。大概人体的感官更倾向于从快乐里诞生的温度，所以能更多更久地承受游戏所带来的冰凉。因为快乐的力量是远远大于悲伤的。尽管我满头满身的雪化了可以滴出水来，尽管我冻得手指粗红粗红的，却也并没有亏缺些什么，甚至绝对比那些坐在教室里怯怯地朝窗外望的人幸福得多。
因为我从自然毫无保留的馈赠里获得了欢愉——我的灵魂在这段时绪里是属于自己的，这难道不比表层意识里的温暖要重要得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