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
早起照旧很晚,尽管昨晚奶奶曾叮嘱过我要早些过去的。朦胧地闻得母亲说,这楼可能是真的要搬迁了。我猛地睁开眼,抹去团雾似的倦懒,只盯着母亲,怔怔地问:“要搬迁?”“恩,听说楼下都贴出告示什么的,你快些起来,一会下楼的时候看看去。”
我的心底一阵难受,仿若有着小老鼠用它的牙齿咬食着一点点压在心底的情愫。事实上,这古老的楼屋,却也在这搬迁的十几年的传言中矗立了许久了。它是如此地矮小,和那些砖石鲜明闪着光泽的高楼比起来,更像是一个愈发矮下去的老人。我却渐渐习惯它只有中午时的光亮和扭曲着地狭短的一道走廊。从那破旧的梦满了蜘蛛的天花板下,我依然喜欢它可以吃进我所有的慌乱与紧促,喜欢它可以留存我所有的梦想与欢喜。喜欢它深暗的满是灰尘的角落里滋生出的无数的故事。它一直在告诉我,你可以很渺小,你可以很忙乱,但你必然要真实地存在生活着。
它是我的信仰。它将金钱与物质巧妙地从我的生命中剥离,于是那些滚进床底的硬币也只会成为沉默里千千万万的叠影。它让我热爱着我所拥有的,而不是去追寻我所热爱的来拥有。我难以想象,有一天我们从彼此的生命里消失,从这里平地而起的会是陌生而冷漠的高楼。从那高大却空寂的落地窗里映照出的是路人的冷眼。那时,我的家便会与其他的家一样,失去了这尘埃似的诗意与自在。我却在反反复复地问母亲:“如果真的搬迁了,那我们要住到哪呢?我们会还住在这里么?”
我其实想问:“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走?”因为也许我会在未来的高层里失去了最微妙的快乐——不会再有清楚地在耳畔响着的说话声与欢笑。我会忘记这一切么。
也许会。又也许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