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师·三情

秋

2001年的秋天。那一个枕着文字入梦的季节。

考上木中引来了路人由衷的赞叹，可是在一个理科尖子云集的班级里，我不得不每天盲目地算着两辆小车相撞时的动量。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与作文的情缘将要在一个人的出现后开始了。他就是陈祥书老师，一个有着鲁迅发型、鲁迅文笔的语文老师。我是一个对生活比较敏感的人，我的文字总会带着莫名的忧伤。可老陈每一篇都会认真去看，然后在美丽的句子下面划上一排排小红圆圈。周记成了我心灵的慰藉之地，每一次看到卷子上的数字时，我就来到本子里倾诉。老陈的评语就是一道温暖的阳光，在那些已经有了落红的深秋里。我觉得周记本是我们彼此思维交流的平台，每一次捧着它，总能看到老陈伏案提笔在下面画上小圆圈的情景。

后来我曾经问过他：我当时的文章真写得这么好吗？老陈像以往一样笑笑，摸他的一寸平顶头，然后说，戴一舟啊，使我震惊的不仅是你的文采，更是你小小年纪洞察生活的能力专心写作的心境啊。

这些年来老陈的这些话一直都回响在我的耳边。

老陈在写作教学上特别提倡下水作文。可以这么说，高中三年我们写了多少篇作文，他就写了多少篇作文，有时候一篇写得不合心意，他会重新再写，直到觉得适合为止。每一次的范文他都会在班上朗读，那种投入的神情就像一个刚上学的孩子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后满心欢喜地念着自己的作文。

后来老陈不再教我了，但我们成了忘年交，每一次我写好了文章都会拿给老陈看，我们一老一小在木中苍茫的暮色中看城楼的轮廓一点点消失在秋色寒霜中，看落叶一片片地飘落在空中做出最后飞翔的美丽。

收藏友情，就如同收藏那个秋天的喟叹。

冬

2002年的冬天。那一个有温暖的羽绒服包围的冬天。

我跨入了文科班的门。新的语文老师会是什么样呢？我满是期待，也害怕失望。

这时候，李庆华老师走进了我的语文世界。不一样的风格，不一样的感受，把我从忧伤的彼岸拉回古老的文明中。我和李老师的接触也始于那个冬天。

我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和李老师一起踏上了去南京的列车，参加首届“中学生与社会”的省级决赛。虽说大大小小的比赛历经无数，但这样的现场比赛还是第一回，我一直在怕，怕自己成为中学生作文史上第一个交白卷的。李老师握着我的手说，结果不重要，经历过就好。

后来我在别人起伏的岁月中编着他们的故事流着我自己的眼泪。看到我交了卷出来，李老师露出了一贯的微笑，一句话都没有说，我知道，她是不想给我压力。

傍晚我们来到会场等待结果，老实说我很紧张，李老师却说你从几千几万个中学生中来到这里，已经是意想不到的胜利了。当主持人报到“二等奖56号”时，我的血一下子涌上心头，老师盯着我的准考证问是不是56号是不是56号，我说是的。她拽着我的手说很好、恭喜。我在微笑的同时不觉有点湿了眼眶。我当时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恭恭敬敬地向李老师鞠一个躬，然后说句谢谢。

于是那个冬夜给我的记忆就是裹着暖暖的羽绒服走在南京的街头，看车水马龙的城市在夜色的氤氲中散发冬天的气息。我说我喜欢那种坐在藤椅上吹着凉风懒懒地读自己文章的感觉，然后和知音共享曼妙的文字世界。李老师就在我身边静静地听，然后爽朗地笑说，戴一舟啊，你知道做老师最快乐的是什么吗？就是在课堂上谈李清照、柳永的时候听到有回应我的声音。

春

2004年的春天。那个高考倒计时牌上数字越变越小的春天。

一晃就走到了离高考不远的春天。高三的语文老师是张宏，一个个头不高走起路来扬着可爱的小胡子的老师。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愿意说他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温和、沉静，我觉得那是多年来饱读诗书后沉淀下来的一种修养。

我喜欢上他的语文课，每天课前我都会好好地预习，然后满心期待铃声响后看到张老师扬着小胡子微笑着走进教室的身影。

张老师和学生相处特别好，所以大家给了他一个亲切的外号“宏哥”。一到下课，宏哥的办公桌前总是挤满了问问题的同学，每当这时，他都会开玩笑地说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像是医生看病一样。我经常捧着一大摞书去找宏哥，哪怕是一个字，他都会认认真真地从书架上拿下本厚厚的书，然后边翻边自言自语说，你看啊，这个“之”字呢，有很多种解释，在这里是哪种呢？

我们都说宏哥这个时候最可爱，认真的表情，查到结果后一脸兴奋地仰头看我们，等大家恍然大悟后嘴角一扬，小胡子悠扬地跳舞。那种感觉好亲切好温暖。

那时候周围的火药味已经很浓，倒计时牌上出现了20、19的字样……我一直处在一种极不平静的状态中，不见上升的分数仿佛让我看到“中文系”在远处和我挥手告别的情景。为了迎战，我一直都陷在题海中很少写文章了，只是偶尔还忍不住手痒写一些和高考不着边际的文字给宏哥，他会说戴一舟啊，高考作文你可千万不能这样写啊，等进了大学，那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今年暑假我回母校，还像高三的那个春天一样，站在语文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探出身子张望，像以前一样，看宏哥的办公桌前人还多不多；我还在原来的高三（12）班里端端正正地坐着静静地聆听外面宏哥的脚步声，然后抬起头，看到他的双腿从我的视野里穿过……

夏

2007年的夏天。那个没有了高考没有了习题的夏天。

我离开木中三年了，我离开我的老师三年了。想起前年的现在，我坐在木渎中学的教室里，抬头望天低头看表，聆听远处灵岩的钟声。如今我在南师大繁茂的紫藤树下哼那些古旧的校园名谣，三年中的点点往事伴着三张亲切的面容，我看到一条时光的河从我面前缓缓而过，于是放一纸小船，献给我永远年轻的母校，还有那些在木中辛勤耕耘的身影。

（注：“木中”为“江苏省木渎高级中学”，坐落于苏州市西郊木渎镇，位于风光秀丽的太湖之滨、名山灵岩之麓，是国家级示范高中，省重点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