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卡门》

智库作文
2017-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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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里,我读完了法国作家梅里美的经典之作——《卡门》。

梅里美的小说非常好看,借用流行的字眼,就是很有“刺激性”。一个半世纪以来,始终受到广大读者的青睐。他和雨果、巴尔扎克是同时代人,在当时的文坛上也是齐名的。不过,从作品的数量和深度来看,如果把雨果、巴尔扎克的著作比作“大型超市”的话,那么梅里美的小说就是“精品小屋”了。

梅里美的小说篇幅不长,数量又不多,就反映社会的深度和广度,也远远比不上雨果、巴尔扎克、司汤达的作品,但依然显示了永恒的艺术魅力,成为“梅里美现象”。他仅以《卡门》《科隆巴》《伊勒的维纳斯》等十余部中短篇小说,就跻身于不朽作家之列,其中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仅就《卡门》而言,1847年一发表,便成为经典之作,而经比才作曲的歌剧《卡门》,又成为西方歌剧的经典。

我看梅里美的小说所产生的印象,大致可借用《卡门》中这样一段话来描述:

“晚祷的钟声敲响后几分钟,一大群妇女聚集在河边高高的堤岸下。没有一个男人敢混进她们当中。晚祷钟声一响,说明天已经黑了,钟敲到最后一下,全体妇女便脱衣入水,于是一片欢声笑语,闹得不亦乐乎。男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从堤岸高处欣赏这些浴女,却看不到什么。但暗蓝色的河水上,影影绰绰的白色人形使有诗意的人浮想联翩,只要略微思索,就不难想象出狄安娜和仙女们沐浴的情景……”

这种印象,既不像看雨果《悲惨世界》那样真切,也不像看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那样清晰,而是朦朦胧胧,望见那白影憧憧的浴女,恍若狩猎女神和仙女们在沐浴。也可以说,就仿佛在异常的时间、异常的地点,如同神话一般,又不是神话,而是发生在人生的边缘。

不必通读梅里美的全部小说,只需看这本选集就不难发现,这些故事的背景不是人所熟悉的巴黎等大都市,也不是人群密集的场所,虽不能说与世隔绝,却也是化外之地,是社会力量几乎辐射不到的边缘。

《熊人洛奇》的圣诞故事,就发生在当时显得十分遥远而陌生的立陶宛。再如马铁奥大义灭亲,科隆巴设计复仇,全是科西嘉人所作所为;须知科西嘉岛不久前才从意大利拼入法国版图,全岛自成一统,有自己的语言,文化和习俗,有一种独特的科西嘉精神,是法兰西文明的化外之地,连岛上的法国本土人也是归入四等公民的外国人。岛上大部分覆盖着荒野丛林,高山峻岭遍布,还受着原始的强力控制。

原始的强力,这正是梅里美所偏爱的。他在《伊勒的维纳斯》中写道:“强力,哪怕体现在邪恶的欲望中,也总能引起我们的惊叹和不由自主的欣赏。”不过,性格的原始动力,在现代文明社会中已不复存在,只有到社会的边缘、时空的边缘去寻觅了。

梅里美的第一篇小说,就写了马铁奥这样一个传奇式人物。他住在强盗出没的丛林边缘,浑身涌动着江湖义气,什么问题都以刀枪解决,是一个受绿林好汉敬重,连军警也不敢招惹的豪杰。可是,偏偏他的独根苗儿,他寄以极大希望的儿子为贪图一块金表,成了被军警追捕而受伤的一个强盗。马铁奥得知内情,既新奇又神气,对现代社会中过着平庸生活的人们,恰恰富有刺激性的诱惑。

文学批判家博兰克丝就谈到,梅里美十分厌恶一些作家为娱乐公众,剖析在自己身上泛滥的半真半假的感情,“漫无节制地满足庸俗群众的低级趣味的好奇心理”,他有意向流行的趣味挑战,选取和现代文明社会尽可能没有联系的题材。

梅里美不愿像巴尔扎克那样通过描述周围生活的边缘去寻觅稀有现象,寻找具有发聋振聩的冲击力,能使多愁善感的市民热血沸腾的奇人奇事。他沿着这种取向,舍弃规矩自成方圆,又塑造了科隆巴、卡门这两个神话般的女性形象。

科隆巴是个村野的姑娘,但是拿小说结尾时一个农妇的话来说:“那个姑娘美极了,但我敢说她有一双毒眼。”而这双毒眼,正是她那颗复仇女神的心的窗口。她一生仿佛只有一个目的:为父报仇,除掉仇家。为此她千方百计让她哥哥奥索一个退役的军官就范,终于借奥索之手,打死仇家的两个儿子;最后连承受不了打击而疯了的仇家她也不放过,亲自去看他受痛苦折磨的可怜相。在科隆巴看来,社会、法律、文明、道德,全都毫无意义,她一生只干了一件大事,然后是生是死就无所谓了。这种性格的原始动力,比生命还重要,谁敢碰一碰就要倒霉,甚至可能同归于尽。

与科隆巴带有野性的美不同,卡门的美带有一种邪性。“她笑的时候,谁都会神魂颠倒”。美色和她的巫术、狡诈都是她的武器。她靠美色将唐何塞拉下水,成为强盗和杀人犯。唐何塞骂她是“妖精”,她也说自己是“魔鬼”——“不许我做什么我立刻就做”。她不再爱唐何塞时,唐何塞怎么哀求,甚至拔出刀来威胁也没用,她绝不改口或求饶,连中两刀,一声不吭地倒下了。卡门不择手段,蔑视和反抗来自社会和他人的任何束缚:“宁可把整个城市烧掉,也不愿去做一天牢”。哪怕拼了性命,她也要维护个性的自由,保持自我的本色。

梅里美笔下这些人物,根本不负任何使命,与世人所诠释的命运无关;他们处于人事的边缘,游离于社会之外,犹如荒野的芜草、丛林的杂木,随生随灭。他们生也好,死也好,无所谓悲剧不悲剧,无所谓逻辑不逻辑,无所谓意义不意义,不能以常人常理去判断。他们有的只是亡命的冲腾勃发,以及生命所呈现的眩目的光彩。

梅里美这些故事的结尾,都是鲜血淋淋的场面,冷酷无情的毁灭,如新郎阿尔封斯被维纳斯勒死,熊人洛奇在新婚之夜将新娘撕烂;《科隆巴》《卡门》中有多少人惨死……然而,梅里美并没有把这种悲剧题材写成悲剧,至少没有写成真正意义上的悲剧,的确是其匠心独运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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